凌晨四点的蓝

家乡的夜，来的很早，沉得很深，天空的月，如我这般，已然残缺了半生，月粉尘里的风，吹散了星辰，也吹灭了生命的灯。它不想睡去，紧闭的门，门里是两代 人，门外是寂静的夜；月光照不进黑洞洞的窗，不能望进去，里面的岁月沉重得让我不敢呼吸；扭曲的墙，披着几乎化成白灰的草，一处处路出的泥块，像是老叟的 肉，渐渐风干在这四月的风中。老房子还是不愿倒去，或许这些年，父亲的魂还是没舍得离开。

翻着去年的照片，色彩依旧鲜明，看到了它的日 期，才觉得岁月更是匆匆，这三十年里，我用一半去生活，用另一半去回忆。突然觉得发生了很多，而回忆得更多。很多曾经的一瞬间，你可以想到一个故事，做成 一个梦，留下很多次泪。五六公里外的公路上，沉闷的轰隆声穿过父亲静静躺着的墓地传到门前的院子里，这声音，其实童年时就不曾断过，那时候躺在父亲的巴掌 里。透过坟地里吹来的泥土味，我嗅出了骨灰的味道，依旧是父亲的味道，九年前我将他埋下去，也把自己埋了进去。

明天的碑文上，应该会有 一张父亲的照片，还有享年46岁的文字，这个数字太年轻，年轻得充满了遗憾。“没有花香，没有树高，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”24年前，父亲和母亲就坐在 我躺的这个位置，他们教我唱小草，那时的煤油灯那么的温暖，那时的一切幸福都在如今哀伤的回忆中。